杂志上有一张照片，给人的感觉很凄美。摄影者是徐州的高刚。

照片的左边是纷纷扬扬的雪花，中间的树枝上是一只鸟的背影。右边有一群茫然无措的鸟的同伴。因为没有标题，所以不知道高刚要表现怎样的主题。于是这雪与鸟的图，仿佛一段旋律、一股清流，任性地飘洒、流淌，让人随势而为，随心而造，辟出了让人想象的空间。

这时的雪有点大。大到鸟的心无法承受。因此，那鸟背对着镜头，应该眼里噙着泪花。说好的晚餐，说好的温暖呢？问谁，谁都没有答案。鸟嘴是闭着的，哪个都不敢开口，或者是不知道怎么开口。让人赏心悦目的“花香鸟语”，在这个冰天雪地的时候已然无存。

雪本想是造一个晶莹的世界的，可因为冷，却益发让鸟看不透。在表述某某凄惶时常有慌不择路，其实还有更厉害的，走投无路。鸟们现在是走投无路。那就投到林子里来，甭管风吹雪打，也甭管什么高处不胜寒。现在这就是一幅单纯的《鸟投林》了。

早起的鸟儿有虫吃。这一群的鸟起早了。吃了个饱，也许吃的并不是很饱，对于动物来说，不饱是常态，没有什么好纠结的。反正赶在下雪之前填了一下，蛮有获得感的。大有类似于人们在汽油涨价之前赶巧加了一箱的那种快乐。下雪了，这样的日子也是难得，不妨就看看，人间有冬吟白雪诗，鸟们水平低，就是看看，不作声。任雪舞得戏意十分，鸟坚持“就是看看”。雪并不以为意，无人喝彩，就自己吟唱，沙沙的声响像演奏一场单个音符的交响。雪也想演一场交响音诗的，可那冷冷的声音怎么能和婉转的鸟相比呢？鸟是包容的，它们觉得雪是上天赐予的风景，白茫茫一片。它们没有谁退场，也退不了。好看、耐听？一不当心会走神：明天的早餐？生存抑或毁灭？鸟的内心是否有了巨大的荒凉感？有时就怕美到《荒凉》。

往年还是早年？要是下大雪的话，人家都会在门前、屋后撒一把麦子。鸟们在雪天里可以有一口充饥的。有一年下雪的时候，我撒了一把米。结果被骂了一通。“米不比麦好吃吗？”“米是白的，雪是白的，鸟怎么能够看得见？”“等雪退了，鸟不是一样可以吃吗？”

鸟有这个能力等吗？

朴素的人们大概听过水浒，知道山东及时雨，也大概听过庄子借粮的故事，知道东海的水救不了干渴的鱼。因此，雪天给鸟们麦子，是他们善良的感悟。这一群鸟一定是找不到麦子了。尽管站得高，看得远，在冰雪的世界里，这些一样是白搭。不知道鸟要经过多长的岁月才能演变到人一样的聪明。于是便能建个房子，不至于在这个环境里找不到家；于是，聪明到会设个陷阱，猪马牛羊都能一头栽进去，这样雪天里就能朵颐那叫肉的东西。一肚子的生猛肥腻是有兴致《赏雪》的。

或许什么都不是，天地之间，你闲庭信步，你慌不择路，一切归于《无题》而已。只给一个图，不给出说明，是高人。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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